苏沫
“...”天刚开始蒙蒙亮，我就已经睁开了眼睛。被子和枕头上的花香味甜甜的，让我忍不住想用脸去蹭。在床上赖了一会，走到了窗子前，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安静的街道，不由得感慨。身为一个更喜欢现世的梦世界的生物，就已经很奇怪了。事到如今竟然还和一只魇混在了一起...被长老院知道估计这次要被封印到现世的宇宙塌缩那一天哟...不过竟然可以在现世和梦世界之外开辟出一个独立的空间。还真是了不起哟。
“哎，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人果然好空哟。”虽然谷草走之前说要安排佣人给我，但还是被我拒绝了。毕竟...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曾经被我杀死的。被我害的如今连轮回转世都做不到。怎么能人心让他们再来服侍我。哎，似乎就算做牛做马也无法偿还这些人了哟。如果罗简在一定会说‘你可以做猪呀。’的吧。这个家伙到底在哪里呢？本想在梦境中去找罗简，结果昨晚睡着后发现，虽然还可以筑梦，却已经失去了梦貘的能力，无法穿梭和窥视其他人的梦境了。可以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在长安城之中...这不正是年幼时我的梦想么。只是我真的还能在这繁华的长安城中行走么？在那些被我杀死的人组成的人群之中...可是如果我选择离开，这些灵魂就会继续徘徊在无尽的虚无之中...
“为什么最近城中的士兵越来越多了哟？”
“因为要打仗了。”
“如果长安城能像它的名字一样就好了。那样就可以永远的和你生活在这里了哟。”
“...”
是因为那时的这段对话么...
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浑浑噩噩的看着无人的街道逐渐变得喧闹起来，风尘仆仆的少年， 活泼可爱的少女，步履蹒跚的老叟。还有一个拿着木棍追着一只大黄狗跑来跑去的小男孩。天啊...那么小的孩子也是我杀的么...
“为何不去城中走走？”谷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虽说是被你所控制，但毕竟是由我亲手作出了那些事...怎么可能还有脸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走在他们中间...”我问道，期望着谷草能给我一个否定的回答。
“谷草并没有控制你，是你被自己的怨恨迷失了内心而已。”
“怎么可能？”
“算了不过此时他们不都好好的活这么？想比当年的乱世，难道他们不是更幸福的？”
“虽说是这样！可是...”
“开心些吧。毕竟这是他最后的心愿。”
“虽然知道你并不是谷草，但听你这么说还是感觉好奇怪。你背着的这把剑就是当年的那把么...”我看了一眼谷草背上背着的长剑问道。
“这个？梦境中铸造的伪物而已。而且那剑的力量也十之八九都被融合进了你的身体之中。就算找到也不会有当初那般的威力了。”
“什么？”我惊愕道。
“你难道看不见你身体上的那些符文？”谷草指了指我因为只穿着宽松的睡裙而露出了一半的胸部说。
我赶紧把睡裙的袋子往上提了提，原来那些符文的出现是那把剑的缘故么...
“还有你刚刚说杀害了那些人并不是因为我被谷草控制，是什么意思？”
“原来已经不记得了么...”谷草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淡淡的说。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
“也罢...跟我来。”谷草把一只手排在窗边的木质墙壁上，一圈暗金色的符文从他的掌心扩散开。房间中的景色突然变回了那一天...
我看到了谷草紧皱着眉坐在营房中的桌前，还有坐在他身侧把玩着围棋棋子的我。
“谷草，要不要来陪我下棋哟。”记忆中的我自己拿着棋子把玩了一会对谷草说。
“我有些累了。”谷草面带疲态的看着我微笑的摇了摇头。
“将军！城中已经断粮三个月。再这样下去...”谷草的副官突然推开门走了进来，这是一个比谷草年长许多的将领。据说在谷草认识我许久之前就已经跟随着他了。
“苏沫。”谷草一脸严肃的看向我说。
“哦。”虽然那时的我还只有十二三岁，但还是明白谷草的意思的，站起身应了一声便乖巧的走出了房间。
虽然那时的我整天都是在谷草的房间玩耍，但涉及到军中要事商谈的时候，他还是会将我支开的。所以之后房间里谷草讲了些什么我也并不知道。
“援军依然没有消息么？”我走出营房后，谷草又沉思了很久，问道。
“长安城被燕国十几万大军围的水泄不通，就算援军来了...怕是想救长安城短时间也难做到...”
“只要再有三个月的时间，长安之剑便可以铸成...”
“军中将士已不足千，而且已经断粮数月，如今就连弓弦和革铠都已经拿来充饥了，城中百姓更是已经易子而食...莫说三个月...”
“你是想说要投降燕军么...”谷草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末将跟随将军生死十几年，何曾贪生怕死过，只要将军一声令下，末将愿一死以效国家！只是事已至此，何不为城中百姓留下一线生机...”副将说到这里跪了下去，老泪纵横的继续说道。
“事到如今，我又何尝没有想过这些...只是燕军此番攻城折损了如此之多的兵力。以那慕容冲的脾性。即使如今投降了燕国，怕是也难免遭到屠城。”
“哎！”那副官重重的叹出一口气来右手重重的锤击在地面上，金属的铠甲和地板撞击，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哎...也罢...也罢...若是你真不怕死，本将还有这最后一计。”
“什么？！”那副将骤然的抬起头看向谷草，那眼睛似乎要放射出光来。
“虽说救不得你我，若是计成，却可以救这城中百姓。”
“将军只管吩咐便是！”
“你今夜便出城去投诚燕军。若是见了慕容冲你便说城中将士已无心再战，愿投诚以求生路。若是那慕容冲不杀你，定会像你提出条件。不论提出的是什么。你只管答应便是。只是以那人的脾性，此番一去怕是九死一生...”
“唯！”副官双手抱拳干脆果断的说道。
“...”谷草没再多说，只是把手中的出城令牌递给了副将，副将接了令牌便表情坚毅的转身离开了。
这时的谷草脸上的神色才终于放轻松了不少，靠在椅背上竟然睡着了。
“谷草，来陪我下棋吧。”过了一会，记忆中的我从门外跑了进来。
“我有些累，要睡上一会。”记忆中，这大概是唯一的两次我找谷草下棋被拒绝。而且记忆中谷草这一觉便一直睡到了第二日傍晚才醒来。
看着窗外的太阳飞速的落下又再次飞速的升起。谷草就这么一直靠在椅背上睡着，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般。
“苏将军！”
“看来他答应了。”谷草听到声音醒来，看见是昨天出城去的副将。脸上漏出一丝喜意。
“只是...只是他...”副将脸上明显带着些许新伤，面带为难的说，却怎么也说不出下半句。
“要我的命，还有那炉种之剑么？”谷草笑了笑说道。
“正是...只是并未提及炉种之剑。”
“倒也是个聪明之人。”
“将军何出此言？”
“炉中若是真有剑，那慕容冲又怎会不要？”
“难道...”
“你派人去营中散布消息，就说那苏谷草私下通敌，今夜就要叛逃燕国。之后你们把我营房周围的将士全都撤走。一个也不许留下。”
“苏将军这是何意？”
“你只管领命便是了。”
“...”副将依然没有说话。
“等得知我的死讯你便带着剩下的将士打开城门投降燕军吧，只是那时依着慕容冲的秉性怕是你也难逃一死。不过那人虽然暴虐却也守得诚信，既许诺杀我便可活命。在得知了是城中百姓杀我，或许会放过这城中的平民。”
“苏将军！来世再见了。”副将犹豫了一下，领命离开了营房。
“想不到，一世英名，临死却是这般...也罢...也罢...”谷草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漏出了一副释然的神情。
周围的景象，有飞速的快进了起来。转眼便到了次日的早晨。
“谷草！来陪我玩哟。”记忆中的我又跑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棋盘边，朝着谷草喊道。
“好！”谷草像平时一样，笑了笑，爽快的答应了。然后坐在了我的对面。
“这次一定会赢你的哟。”我笑着对谷草说。尽管记忆中和谷草下棋就从来没有赢过...
棋局下到了一半，正是难分胜负的时候。营房的门突然被一个中年男人一脚踢开。门外熙熙攘攘的是几百名城中的百姓，均已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如同乞丐一般。
“可惜了...本想让你胜我半子的...回梦世界中去吧，不要再回来了。”谷草站起身，拍了拍我的头，转身向走进来的青年走去。
前面的中年男人一拳将谷草打倒在地，身后的百姓愤怒的跟着吵嚷怒骂着。身后的人一拥而上把谷草绑了起来。记忆中的我上前去阻拦，却根本连挤进人群都做不到。
周围的景色再次转换，变成了鼓楼的顶端。
众人举起了被绑的结结实实的谷草丢进了铸剑炉之中。谷草一言未发，只是留给了我一个最后的微笑。
“不要！”
“不要！”我和记忆中的我同时大声的喊了出来！我扑上前去想要拦住坠入炉中的谷草，却根本无法碰触到任何东西。
记忆中的我突然朝着铸剑炉跑去，紧跟着谷草跳了进去。
一秒...两秒...五秒
铸剑炉突然炸裂开，一时间整个鼓楼一片火海。鼓楼上的那些人凡是沾到了一点火星的便会瞬间被火焰吞噬全身。一时间整个鼓楼上一片鬼哭狼嚎。而我手中却拿着那把炉中的长剑，那把原本普普通通的长剑此时剑身此时被密密麻麻的暗金色符文环绕着。我的瞳孔也从紫色变成了一片猩红。站在原地停留了数秒之后，我举起长剑，朝着还没有被火焰吞噬的几个人挥砍过去，一到赤色的剑气略空而过，超高的温度直接将那几人蒸发的无影无踪。身前数百米的一块扇形也变的一片火海。紧接着我便轻点脚尖从鼓楼的顶端直接跃下。冲入城中，胡乱的挥舞着剑，剑气四处飞溅。片刻间长安城的一小半便已化作一片废墟。
“够了...够了...够了！我不要再看了！停下！快点停下！”我哭着朝谷草大喊道。
“...”周围的景象消失了。我又回到了之前的房间中。
“你骗我！我明明记得不是这样的！”我抓着谷草的衣领，大声的吼着。
“你还没明白么？谷草在死前把自己的全部修为和魂魄凝炼在了剑中。而你在那把剑中竟然只感悟到了怨念。”
“不会的...不会是这样！”
“无法达成的怨念，混乱了的记忆。你还没明白么？这个世界是你的结。”
罗简
昨天睡着了以后，果然再次进入了梦境。然而只是一片白茫茫的虚无。之前的草原和湖泊已经不在了，梦之核也消失了。不过重新筑梦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转眼间周围的景色又变成了那片草原，而我正站在湖泊的边上。紧接着那小孩道士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身侧。
“不错...很干净的梦境呢。”那小孩道士从我身边走过，径直的走到了湖面上，就那么站在湖面上漂浮着。
“习惯了安静而已。”
“梦世界和现世的区别是什么你有想过么？”那小孩道士向我问道。
“一个现实，一个虚幻。但之前听苏沫说起过，现实和虚幻本就没有区别。只是因为所属的世界不同，才会只认为自己所在的世界是现实的。不过在我看来，说到底也只是规则和所受到制约的规则不同而已。”
“不错，不过若是想要达到融合的层次，就要明白如何才能切换这两个世界的规则。”
“切换规则？”
“是的。在你这个梦境中的规则，人是无法飞起来的。但是我为什么可以呢？”那小孩道士站在湖面上，缓缓的向上飘起了一米多的高度，站在空中对我说。
“因为不受到规则的限制么？”的确，之前谷草在我的梦境中也是可以飞的，似乎完全不受重力的限制。
“非也，非也...没有人可以不受到规则的限制哦。就算是那个叫做谷草的魇在这个世界中已经接近于神的地位，也依然会收到这个世界规则的限制。只不过规则是由他来定而已。”
“...”
“问题不在于逃避规则，而是在于转换规则。”
“你是说，可以在这个世界甚至是现世中使用梦境中的规则么？”
“不错。既然你能够把梦境的核带入到现世。这点程度应该也是可以做到的。”
“我试一下。”
“先去试着感知到你自己的梦境再说吧。”小孩道士冷笑一下，消失了。紧接我周围的景色消失了，我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几十平米的铁笼之中，笼子的对面一只坐着和我差不多一般高的大狼狗正吐着舌头看着我。
“喂！这是什么意思？”我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自己去领悟吧。”随着空中传来那小孩道士的声音，一张宣纸的画卷掉落在我面前。那画卷从空中缓缓的飘落。最后正好平铺在了我的面前。画卷上是一只山羊，羊的身后是万丈悬崖，身前是一只饥饿的老虎，似乎正在一步步的逼近山羊。
“想一想吧，那羊若想活命，该怎么做？一炷香之后。那只恶犬变会开始攻击你。悟不出的话，就自求多福了哦。”
“喂！你开什么玩笑！这么短时间怎么可能悟出什么？”我把背上的长剑摘下，把剑从剑鞘中拔了出来。原本在我梦境中已经变的几乎没有重量的剑此时已又是有了几十斤的重量。我握着剑柄，靠再笼子的铁栅栏上。看着那幅画卷思索着。
说起来这幅水墨画到是画的还不错。不论是羊还是那老虎都像活的一样。只是这似乎跟怎么逃出这笼子没有什么关系。如果我是羊，我会怎么做呢...会选择从悬崖上跳下去吧。毕竟还有一丝生机，而且比起被吃掉，摔死似乎没那么痛才对...
“这根本不公平！至少...至少也给我留一个悬崖啊！”我丢掉手中的长剑，向空中喊道。
“这样么...没问题。”空中的话音刚落，我身后的笼子栏杆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
“果然还是不想跳啊...”趴在悬崖边上把剑鞘丢了下去，等了将近一分钟，依然没有听到声响。
“时间要到了哦。要不要跳下去试试呢？”空中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似乎听到那小孩道士在偷笑。
“...”
“时间到。”
“啊？”根本不给我疑惑的时间，身后已经传来了那狗急促的脚步声，我连忙转身捡起长剑准备迎击。按照这个速度，如果我可以躲开，他们两个一定会摔下悬崖的才对，我心里想着。
果然那只狗离我还差两米的时候突然窜起，向我扑了过来。我连忙丢下手中的长剑，俯低身子往前一个翻滚，那两只狗便由于惯性直接冲下了悬崖。
“赢了！这么简单？这有什么好悟的...”我话说到一半，却发现那只恶犬竟然从脊背处生出了一对蝙蝠一样的翅膀，飞在了空中。
“还没...”空中传来那小孩道士不耐烦的声音。
“卧槽！你这犯规啊！哪里有狗会飞的！”
“嘿嘿嘿，谁又规定了狗不能飞呢？”
“就算是梦境我也不会随便给狗装上这种设定...”梦境！是的，只要可以离开这个梦境就可以了。画中的羊想要活命也很简单，只要可以离开那画卷便是了。如此简单的事，只是要怎么才能做到呢...我思考着的功夫，那只长了翅膀的狗已经扇动着翅膀向我飞扑了过来。来不及闪躲的我被扑倒在地，紧接着便被撕咬了起来。手臂传来一阵被撕扯的剧痛。最后，那狗一口咬向我的脖子，尖锐的犬牙刺入皮肤。虽然并不足以咬断我的脖子，但强大的咬合力还是让我无法呼吸。痛的视觉变得模糊起来，也无法再继续思考。想要喊那小孩道士停下这梦境，喉咙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要死了么...如此想着的我，突然感受到了在我身上的黑色立方体盒子中的梦之核的气息，再仔细去感知，发觉在这个梦境中也有着一个梦之核。却完全是另一种不同的气息。紧接着，有感知到了有远有近无数的气息。每一个气息都是一个光点，有明亮的，有昏暗的。有的如同恒星一般，吐着火舌。这种气息虽然难以感知，却清晰的好似一个人的指纹一样。各自有着不同的气息。如同银河中的无数繁星。
终于，我在其中找到了和我身上的梦之核有着相同的气息的那个光点。那梦境的似乎同我身上的梦之核产生了共鸣。骤然变得明亮起来，一瞬间，周围的景象被一片白光取代。然后我又出现在了那湖边的草地上。
“咳咳....”躺在草地上的我不断的咳嗽着。用手去摸脖子却发现脖子上并没有伤口。
“很不错，竟然可以一次就做到破卷。怎样？有何感悟？”
“想打死你啊...你个混蛋。”我在心中骂道。不过此时的我感觉到梦境世界变的更加的广阔了。仿佛第一次得知了地球以外还有着无数的行星。甚至精确的感受到了小兔的梦境。我感到，如果我愿意，可以随时将她拉倒我的梦境中来。
“我刚刚...为什么无法感知到现世的存在？”
“因为你无法胜过这个世界的规则。”
“那你可以么?”
“也不行。恐怕要达到共生的境界才可以。”
“因为规则么...”
“是的。规则也有强弱之分。如果所在的世界规则强于你，那么即使你可以切换自己梦境的规则，也会受到极大的限制。比如在这个世界，我的规则会被削弱到十不存一。反之，就会像现在这样，即使在你的梦境中，我也可以将我的规则强加于你。另外，如果你进入那城中。谷草大概会很容易找到你。”
“那你能赢得了谷草么？”
“只靠我自己的话，概率极低。”
“有多少？”
“不足一成。”
“加上我呢？”
“三成。”
“我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厉害了...”
“因为你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而我没有。”那小孩道士用手指向湖面，湖面中浮现出小兔的梦境。那熊孩子正坐在冷饮店里大口的吃着冰激凌，一脸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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